“我也算。”宁红尘自南方策马而来,披风染血,腰间挂着三颗铜铃??那是三位叛变者的信物,“我在路上杀了他们。他们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的儿子、谁的父亲了。”
“第三个是我。”一名少女从人群中走出,手持竹简,“我是阿木尔的孙女。爷爷临终前把三十七个名字刻在我骨头上,说只要我还活着,他们就不算全死。”
第四个身影自海上来。
浪花分开,一位龙裔女子踏波而至,额生鳞角,手中捧着一枚晶莹泪珠:“南海万民愿为记名者。此乃千年泪核,凝聚十万次潮汐中的低语??‘你不记得,不代表没发生。’”
第五个来得最悄无声息。
是一名老书吏,背着破布包裹,满脸风霜。他跪在碑前,打开包袱,露出一堆残卷:“这是我三十年来偷偷抄录的《罪籍簿》副本。我知道每一个被除名的孩子叫什么,他们的母亲在哪座城哭瞎了眼,他们的坟埋在哪条河畔……我虽无术法,但记得够多。”
齐灵云看着五人,缓缓点头。
五芒星阵,再度聚首。
当夜,五人分赴五井,以血为引,以忆为契,重燃守魂之灯。齐灵云亲临第六井,跪坐于林昭沉眠之处,将手掌贴在地面,低声唤她名字。
“昭儿……哥哥回来了。”
大地震颤,蓝光自井心涌出,顺着他的手臂蔓延至全身。他感受到她的意识,微弱却坚定,像一根深埋地底的根须,始终未曾断裂。
【你在做什么?】
一道意念传来,温柔而疲惫。
【我们在夺回记忆。】
他回应。
【你不必独自承担一切了。】
【可我已经成了井……再也出不去。】
【我不带你出来。】
他微笑,眼中含泪。
【我陪你一起下去。】
他取出一把刻刀,正是当年林昭用来刻下符咒的那一把。刀刃沾血,在自己背上划出与她相同的图案。每一道都深入筋骨,鲜血滴落井口,化作光丝融入地脉。
“我以齐灵云之名起誓:凡我所见,皆为真实;凡我所闻,皆不沉默;凡我所忆,永不交出!”
轰??!
双忆核同时爆鸣,这一次不再是单向呼应,而是双向共鸣。蓝莲怒放,花瓣飞旋升空,在夜空中织成一座巨大的光阵,五芒星中央,浮现两道交织的身影:一男一女,背靠背而立,如同最初守护这座城的模样。
七井齐震,被压制的讯号逐一恢复。远在京都的理政院内,七口青铜镜同时炸裂,清忆使们抱头惨叫,脑海中那些被灌输的“和谐记忆”如潮水退去,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真相??他们曾亲手焚烧族谱、逼供史官、押送同胞进入劳役营……
有人崩溃痛哭,有人拔剑自刎,也有人冲出大殿,高喊:“我记得!我都记得!!”
风暴自此席卷九州。
三个月后,新忆城迎来最盛大的春祭。
这一次,不只是百姓诵读《民忆录》,连京都太学的学生也结队前来,在碑前宣誓:“吾辈读书人,不当做遗忘的帮凶!”
南海渔民将写满名字的竹片投入海流,让洋流带往远方岛屿。
北境牧民重修断识原纪念碑,每家每户献上一碗故土。
就连皇宫深处,那位小太监也被释放??皇帝亲自拆下梁砖,取出了那份藏匿多年的档案。
而在第六井旁,桃树年年盛开。
人们发现,每逢月圆之夜,井口会浮现出两个人影。他们并肩坐着,有时说话,有时沉默,偶尔还会笑。孩子们喜欢趴在井边听故事,总能听见一个温柔的男声讲起很久以前的事:“从前啊,有个小女孩躲在废墟里,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发抖……后来,她哥哥来了,把她背了出来。”
“然后呢?”孩子问。
“然后啊,她长大了,变成了英雄。”
“那哥哥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