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能死在这里,绝对不能。
陡然间,阿巴鲁像是疯了一样一声嚎叫,一刀捅在胯下战马的脖子上,战马吃痛之下,甚至忘记了本能中对烈火的恐惧,四蹄迈开,顺著脚下的街道衝著城门的方向奔袭过去。
这战马,可是阿巴鲁亲自驯服的,最是神俊,最是优秀,当其他战马早已失去控制的时候,唯有这匹战马还能勉强听从主人的指挥。血顺著战马的脖子淌了出来,又迅速被蒸乾。火苗繚绕过来,战马躯体之上毛髮迅速被点燃,阿巴鲁几乎是眼睁睁看著战马的皮肉纠结成一团。
城门的位置,不过几百步。
虽是看不到,但以战马的速度,也不过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。
他能活下去的,一定能……阿巴鲁这样想著,趴在马背上,看著战马纵身跃起穿过一道道火焰,朦朧之中甚至已经能看到德化县的城墙。
就在阿巴鲁心中喜悦,满心以为自己马上就要逃出生天的时候,胯下的战马,终究还是支撑到了极限,两条已经被烤熟的前腿忽然间就跪在地上,咔嚓声响中,腿骨直接折断。
猝不及防之下,阿巴鲁身子直接就被甩飞出去。
身子重重的砸在地上,划出十几米的距离,直至撞到一处已经坍塌的土墙,这才停下,四肢不知是因为烧伤还是摔伤,甚至已经感知不到,瞪大的眼睛空洞,呆滯。眼睁睁看著一簇火苗距离自己越来越近,阿巴鲁已经不再挣扎,他明白自己马上就要死了。
呼!
可就在这时,奇怪的一幕出现了。
即將蔓延到阿巴鲁身上的火焰,骤然间衝著两边扩散。就像是有人用一把锋利的剑,將烈火劈开。
与此同时,一道身影也出现在阿巴鲁面前。
阿巴鲁近乎呆滯的目光中,终於透出些微的惊讶:“是你?”他艰难的吐出了两个字,呼入气管的灼热空气,已经將喉咙灼伤,说话的声音也带著一些沙哑。
那是个中年男子,他的马夫。
一个除却餵马之外,几乎不会给阿巴鲁留下任何印象的人。
马夫並未多说什么,面容淡漠,只是慢悠悠的衝著阿巴鲁走去,说来也怪,明明烈焰焚天,整个德化县都已经变成了火海,可就在那火苗即將扑到马夫身上的时候,却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,自行衝著左右散开。
径直走到阿巴鲁跟前,一把捉住阿巴鲁的肩膀,马夫足尖只是轻轻一点,立马就带著阿巴鲁肥硕健壮的身子腾空而起。
足尖在半空中连点,恍惚中就像是践踏著火苗,在御空飞行。
……
滔天烈焰的確非常恐怖,可不管怎样,终究还是有一些运气逆天的存在,能够在一片赤红中寻到逃出德化县的路。
他们身上到处都是被烧得焦黑的痕跡,浑身上下散发著肉香和恶臭,终於在被烧死之前,瞧见了城墙……更有甚者,连身上的火都来不及扑灭,拼尽最后的力量爬上低矮的城墙。
旋即纵身一跃,便跳了下去。
运气好的,落在酥软的泥土上,並未有什么损伤。
运气差的,落在石头上,双腿直接便被撇断,骨头戳破烧熟的皮肉,血淋淋的曝露在外面。
可不管怎样,感受著城墙外面不一样的清新的风,一个个还是张开嘴巴,发出呼哈呼哈的怪异笑声。
黢黑的脸上,露出两排大白牙。
他们激动的浑身发抖,甚至感知不到身上的疼。
一些信仰虔诚的,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,叩谢长生天的保佑。
然后,一道道身影从城外树林中走出,好几根长枪直接在这些好不容易逃出升天的人身上,捅出好几个透明窟窿。
却是平阳城的黑甲士,府兵,乃至於德化县的八千多的百姓。
府兵中,有一部分是从李二那边招降过来的。
说实话,除却一部分黑甲士之外,其他绝大部分人都未曾见过宋言打仗,他们只是听旁人口口相传,说宋言作战怎样怎样勇猛,手段怎样怎样凶残,对异族怎样怎样憎恶……哪怕只是听著,心里对自家將军也是止不住的佩服。
但,终究还是少了几分真实感。
直至亲眼看到德化城烈焰焚天的这一刻,他们终於明白宋言的手段是何等的毒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