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人身形高大,穿着一件黑色羊绒大衣,脚下的手工定制皮鞋踩在礼堂积灰的木地板上,没有发出一点声音。
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,强大的气场便足以让整个嘈杂的空间为之一静。
季扬下意识地抬起头,看了过去。
只一眼,他就自惭形秽地别开了视线。
那是个和他活在两个世界的人。矜贵,从容,带着一种与生俱来、睥睨一切的傲慢。
秦玉桐站起身,还没来得及开口,那个男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。
一股清冽的雪松冷香,将她周身那点甜软的气息尽数驱散。
商屿深邃的视线落在秦玉桐身上,看着她身上那件不合身的、印着“为人民服务”的军大衣,有些好笑。
他伸出手很自然地将她揽进怀里。掌心滚烫,隔着厚重的军大衣,那热度仿佛也能感受到。
“怎么还在这儿?”声音沉磁,像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。
秦玉桐顺从地靠在他怀里,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娇俏:“等您来接我啊,商先生。”
商屿显然被取悦,笑了一声,大手顺势下滑,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,用自己的掌心包裹住轻轻揉搓着。
“手这么冰。”像责备更是亲昵。
秦玉桐任由他揉着,指尖那点寒意被他掌心的燥热一点点吞吃干净,暖意顺着血脉往上爬,烫得她心尖都有些发麻。
她仰起脸,眼波流转,唇角弯弯:“商先生的手好暖。”
商屿低头看她,目光沉沉,似有暖光。他没说话,只是揽着她的腰,转身往外走。
秦玉桐顺从地跟着他的步子,在经过季扬身侧时,她像是才想起什么,脚步顿了一下。
身上的军大衣太宽大,随着她的动作从肩头滑落了些许。
“这件衣服,”她轻描淡写地说,仿佛在处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道具,“太大了,你留着穿吧。”
话说完,她人已经跟着商屿走到了门口。
那件沾染着她体温和香气的军大衣,就这么被她随意,甚至有些漫不经心地留下了。
直到那辆黑色的宾利欧陆彻底消失在视野里,礼堂里压抑的气氛才骤然松懈重新恢复了嘈杂。
季扬缓缓低下头,看着那件堆在身侧、绿得陈旧的军大衣。
上面还残留着一股极淡的、清甜的幽香,与他刚刚闻到的,一模一样。
山巅白雪、溶溶月色。
他伸出手,指尖颤抖地碰了碰那粗糙的布料。
良久,他在无人的角落,将那件大衣抱进怀里,抱得很紧。像是溺水的人,抓住的最后一截浮木。
矿泉水瓶身干净,是最普通不过的牌子,映着他苍白瘦削的指节。
他却没有打开,放进了自己的帆布包最里层,和几本皱了角的剧本紧紧贴在一起。
这瓶水,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喝了。
*
商屿靠在后座,闭着眼,手指却还把玩着秦玉桐的一截发梢。
上好的丝缎,滑腻冰凉。
“那个新人?”他忽然开口,眼也没睁,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。
秦玉桐正歪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,闻言转过头来,脸上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:“嗯?您说季扬吗?”